凡间篇 第一章 堕凡-《三界妖狐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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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,你讲吧。”
于是苍茫无尽的地狱中,在满是创伤与悲嚎的牢房里,多了一个讲故事的人,多了一个听故事的,她的目光总是迷离,那样可以逃避痛苦,我的目光总是专注,这样可以给她勇气。
“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个国家惹怒了神帝,便没有水可以喝了,一天,一个小姑娘拿着木壶离家,要给她生病的妈妈找水,没找到水,累得倒下睡着了,等她醒来后,木罐里竟装满了清亮的水,尽管她已经快要渴死了,但水太少了,惦记着妈妈,没有喝就匆忙要赶回去,没注意脚下有一条小狗,绊倒了,木壶也掉在地上。”
我感慨道:“真可惜,这样的话水肯定洒了,母女两人没救了。”
日月妾对我怒目而视:“我在讲故事的时候你不许插嘴!”
我赶忙捂住嘴巴,以表听话。
“小姑娘以为水洒了,但没有,木壶好好的在地上坐着,她松了口气,并给了奄奄一息的小狗一口水,这时候,木壶变成了银壶。回到家里时,小姑娘开心地把银壶递给了母亲,但母亲明白自己根本活不下去,摇了摇头,又把水壶推给了小姑娘,这时候,银壶变成了金壶。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要喝水了,这时候从外面走来一位路人讨水喝,她咽了一口唾沫,把水递给了路人,金壶终于变成了钻石,散发光芒飞上天空,成为了一颗星星,然后天下暴雨,那个国家的人都活过来了。”
我满意地点头:“看起来神帝还是有点良心的,愿意给那个国家的人一条生路。”
日月妾沉默下来,语气变得有点复杂:“这场考验是南海龙王私自给的,事后她被神帝扒了龙筋,一千年之内都没有呼风唤雨的能力。”
我大怒,拍案而起:“狗屁神帝,什么事情需要让一个国家的人陪葬?”
“上贡时间慢了一刻钟。”
我怒极反笑。
“喂,小鬼,你叫什么名字啊,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?”
“我不知道,要入地府吏籍,就必须喝下掺杂着阎王血液的孟婆汤,消除前世的记忆,却又能保留自己的神智,才不会成为游荡的野鬼,才能为阎王工作。”
“哦,这样子啊,那我问你,”她变得认真,眼睛直视我,“做了地狱的狱卒,在这里永生,你快乐吗?”
我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不快乐。”
“为什么呀,你不是都已经永生了吗?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永生都没办法。”
“没有自由、没有眷恋的永生,只不过是在永远的受苦而已,活着就是为了希望,这场永生,我没有感觉到我活着。”
日月妾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,对我展开一个笑颜,没有半点假意,或许对于她来说很平常,但在我眼里,仿佛火红的地狱中盛开了一朵圣洁的莲花,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,花瓣摇曳,桃色无边。我愣住了,明明没有心脏,心却在此刻跳动起来,躁动得莫名。
这唇边的笑意,这眼中的温柔,全都是为了我,在地狱中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久,百年?千年?亦或万年!时间长久到我已经忘了什么是与人交谈的感觉,什么是笑,什么是哭,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赋予了某些东西,真正可以称之为生命的东西。就因为这个笑容,我觉得我爱上了她。
我入了她的眼,可以被依赖,可以被承认。
一只卑微的狱卒小鬼爱上了掌握星辰日月的玄女,可笑吗?
天大笑话!我根本不配,哪怕她落下地狱,受永世劫难,也不是我这种低贱到极点的东西可以玷污的。
所以我只能把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,能这样陪着她就好了。
只是她渐渐的笑不出来了,每日行刑的痛苦侵蚀了她心智,就连星星的故事她都忘了,有时候一个故事要说上两三遍才会出现下一个故事,眼里露着迷惘,似乎总是不能从上一场刑罚中逃脱出来。
我很清楚,随着受刑的时间越来越长,她的魂灵开始麻木,七情六欲先会被磨灭,再往后,丧失灵智,形同死尸。
我第一次感到心痛这种情绪,并开始恐慌,害怕她不再是她,而是跟那些罪人一般,成为地府的奴隶。
我去鬼门关找那些残存的人类肉体,然后附身,嘶......那些残存怨念还真是让我叫苦连天呢,不过想想日月妾日渐黯淡的眼眸,我摇摇头撑住,偷偷用这些可丈量痛苦量的肉体将日月妾换下,以免被人看出神与鬼魂液的差别,由我来承受那些可怕的刑罚,将苦痛全部转移到我身上。
这些终究只是权宜之计,我开始计划让她逃出这个可怕的地狱,于是我每天一边代替她受刑,一边到处打听关于地府的事情和道路,累得很,身体都变得透明了许多。
好在日月妾在停止受刑之后渐渐变得精神了,就是偶尔会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不给她受刑,我总是笑着回答:“不要小看狱卒哦,我还是有点小权利的!”
有一天我在为日月妾受刑之后,满脸疲惫,遇见她兴致勃勃地要给我讲紫微星的故事,我听得有些犯困,脑子里面就像都是泥浆一般,糊涂得发晕,她讲完之后我尽半点也没记下,我惊醒,这是灵智渐失的现象,再不实行计划,可能我就会忘了,我拉住她的手,很轻,传来很柔和的情绪,我没有时间再去体会太多,狂奔而去,她有点措手不及。
两手紧紧握在一起,天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,这一天我拉着她狂奔,好像奔跑了一百年,又好像只过去一刻,许多年回顾之后,我发现这是我鬼生最难忘的一刻。
“怎么了小鬼,你要带我去哪里。”
身后传来她慌张的声音,我咬紧牙关不回话,今天要去的地方非常凶险,凶险到我对对她没有信心,但如果她真的无罪,我放过她,为她抛弃这场永生又有何妨?
我拉着日月妾一路躲过无数阴卒鬼差、牛马黑白,总算是来到了阎王一殿这里,诺大的殿堂里,今日竟静悄悄的,没有平日通彻天地的颂文,没有满地判决善恶的令牌,唯有一面亘古长存的四方镜子,泛着白光,幽幽而立,悬浮在秦广王蒋宝座的右首处。
“妾妾......不,日月玄女,你去站在那面镜子前面。”
“小鬼,你今天是怎么了?怎么敢来这里,你不怕......”
“给我站在镜子前面啊!”
我拼尽全力大吼,巨大的回声荡漾在空旷的大殿中,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失态,也从来没有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,剧烈喘息,紧紧盯住她。
第一次见到我歇斯底里的模样,日月妾彻底被我吓到了,哪怕她曾经是神,但此刻也不敢违背我的话,赶紧走到镜子面前,担忧地看向我,一副不明所以、手足无措的模样。
一阵白华散出,我看见她日日夜夜在天上梳理星座,让太阳日出日落,为人间带去希望,散布光明的种子,无数人的赞美她,无数的人崇敬她,她对这片天地是那么的虔诚,百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,确实是一名不该沦落地狱的神仙。
“孽镜台前无好人,你不相信我吗?”
那镜中倒映出自己的每个日日夜夜,日月妾到底曾是天上的神仙,一瞬间就明白了我对她的怀疑,一声轻叹,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,纤手轻轻拂过镜面,带起满镜涟漪,圣光照样下,她淡淡地看着我,就如第一次见面,仿佛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日月玄女。
我有些尴尬,相处了这么久却还怀疑她,确实是我不对。
但心里却也顿时松开,这样就好,孽镜台证明我做的全部都是对的,接下来哪怕她误解我什么都不重要,反正过了今天,我的鬼魂还不一定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。
“好了,是我不对,不应该怀疑你,快走吧,一会守卫就要来了。”
“你别过来!”
我笑着要过去拉她的手,她似乎醒悟了什么,伸手推我,似乎想阻止什么。
孽镜台像是感应到什么,圣洁白光收敛,散出深不见底黑光,镜面突兀一转,镜面直对着我,像是要对着我表达一种无声的愤怒,我看见了我在镜中的样子。
死亡、愤怒、邪恶,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一瞬间出现在我心中。我睁大眼瞳,看着鲜血从镜框中流了出来,镜子发出比地狱深处还要深的黑光,血色衣角在风中摇曳,破碎的铠甲满是剑痕,一位黑暗中的君王在挥剑,不断挥剑,一剑便斩下一位神的头颅,无数次的挥剑,让残肢断臂,尸山血海,统统被他踩在脚底,那眼中的嗜血的红光,震耳欲聋的狂笑,明明无敌于众神,眼中的绝望却让我如遭雷击,震惊无比。
既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......
那是谁?
那是......我?
“你们是谁?无阎王旨令怎敢擅闯一殿王府?不知道这是杖打五十的销魂罪吗?都给我拿下,等候阎王发落!”
我还没有震惊完,身后突然传来鬼兵阴森的宣令,我回过神,知道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,拉上一旁还傻站着的日月妾拼了命的狂奔,我们根本斗不过他们。
这些鬼兵也是安逸太久了,居然还出声提醒我们,或许是心中根本没想到两个鬼魂居然会违抗他们的命令,毕竟这两个一看就没有法力,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们?而违抗鬼兵抓捕可是可以就地立斩的!
但是他们并不知道,我早知道在逃跑路上肯定要遇见鬼兵拦路,所以早早就有了安排,此时此刻,这条黄泉路,我跟日月妾走得,鬼兵他们,走不得!
“站住!再跑立刻要你们魂飞魄散!”
“擅闯一殿王府,私用孽镜台,好大的胆子,我看你们能跑到地狱哪里......呸呸。”
“见鬼,彼岸花今天是怎么了,飘得这般凶迅。”
“快,抓住前面那两只鬼,特别是狱卒,跑了日月玄女也不能让那只狱卒跑了!”
“......不行......被遮住眼睛了......”
身后的花瓣漫天飞舞,而我们眼前却是通畅无阻的大道,我哈哈大笑,黄泉路上彼岸花,花开不见叶,叶生不见花,花叶生生两不见,相念相惜永相失。我只不过从别人那里取来一片叶子送给了花而已,就能得到这样的回报,看起来神帝老头确实不得人心啊。
我们跑到忘川河,正准备上奈何桥的时候,日月妾突然不动了,我拉不走她,着急回头一看,她正盯着三生石,眼珠子一动也不动。
“小鬼,那是三生石吧?”
“对的,但你说这干甚?快走吧,后面鬼兵要追上来了!”
“呐,你说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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