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其实之前杨蜜说的没错,她发现的草原母亲既视感,恰是方法派演员的终极悖论:当萨日那用三十年淬炼出“大地之母”的表演范式,那些曾让她封神的肢体语言,如今却成了困住夏群芳的透明茧房。 就像刘一菲翻动书页时惊觉,真正的卑微会连“节约”都显得奢侈——夏群芳的线头不是缝进去的,是战战兢兢藏进去的。 陈默在监视器前反复回放刚才的片段。萨日那演出来的是文他娘的坚韧,那是黑土地里连根拔起的参天杨,可是夏群芳的顽强却是水泥缝隙里歪斜的狗尾草。. 当萨日那下意识挺直的腰背暴露了表演者的尊严,那个真正佝偻着活了一辈子的夏群芳,反而在过度完美的表演中悄然隐退。 试镜间陷入短暂沉默。萨日那松开攥着病床白单的手,指节还保持着表演时的微颤。 她看向监视器回放,突然苦笑:“陈导说得对,我这手伸得像要抓救命稻草——可夏群芳连'抓'的力气都没有。” 陈默示意化妆师补些灰粉在萨日那鬓角,一边说道道:“萨老师您的演技没问题,但《闯关东》的文他娘太经典了.” 他比划了个“覆盖”的手势。 监视器里回放着方才萨日那触碰全息投影的镜头——那布满老茧的指尖在离星光还有三寸时就已绷直,仿佛要刺破虚妄。 “再来一次吧。”萨日那突然摘下假发套,露出自己真实的灰白短发。 “我刚琢磨着,夏群芳临终前该是散着头发的。” 她拿起保温杯,氤氲热气中眼角皱纹舒展开:“我母亲走的时候,连梳头的镜子都嫌重.” 陈默眼睛一亮。当萨日那素颜重新躺回病床,没有发套遮掩的稀疏白发陷在枕头里,她整个人突然“塌”了下去——不是形体上的佝偻,而是某种生命力的坍缩。 这次她抬手时,小臂像被无形的棉线牵着,苍老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迟疑的弧度。 “妈妈其实看不懂这些公式” 刘一菲念画外音的声音突然卡住。 镜头里萨日那的瞳孔映着虚拟星光,浑浊与透亮奇异地交融。她嘴角抽动像要笑,最终只牵出一丝孩童般的困惑——这是母亲面对儿子毕生心血时最真实的茫然。 “Cut!”陈默从监视器前直起身:“就是这种.” 他一时找不到准确词汇,杨蜜突然插话:“像捧着一碗滚烫的粥,明明烫手却不敢撒开?” 萨日那撑着床沿坐起来,额角还有表演时憋出的细汗:“我年轻时在草原接生过羔羊,母羊临死前舔小羊就是这眼神——明明看不懂两脚兽的围栏,但知道该把孩子往那儿推。” 陈默依然纠结。 很快的轮到张凯丽。 她和萨日那不同,她的这场戏,陈默安排的是和胡鸽互动的一场戏。 是“何夕发疯后夏群芳躲在门外哭泣”的暗场戏。 这场戏完全无台词,仅通过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呈现,而这种戏也是最考验演员的表演张力的! 因为这场戏有胡鸽加入,当然,毕竟是试镜,所以房门内外,实际上,却是借用了房间内的书架作为那一道门。 “开始吧!” 试镜间的灯光暗了下来,只留一束顶光打在张凯莉老师的身上。 张凯莉已经佝偻着背站在“门外”,灰扑扑的棉布衬衫领口磨得起毛边。 没有灯光打到的黑暗的一面,胡鸽在“门内”突然踹翻椅子,歇斯底里地吼着“你们都不懂!”! 玻璃杯砸在墙上的碎裂声让张凯莉浑身一颤。 她下意识要推“门”,手碰到虚拟的门把时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,五指痉挛着攥住衣角,骨节泛白。 “咔啦——”胡鸽又开始撕扯书架上的论文手稿。 张凯莉的背一点点弯下去,像被无形的重担压垮。她突然捂住嘴,手背上青筋像老树根一样暴突起来——那是常年做针线活留下的腱鞘炎痕迹。指缝里漏出半声呜咽,又被生生咽回去,变成喉咙里“咯”的一声闷响。 门内的胡鸽突然静止。他听见了。 张凯莉的左脚不自觉地搓着水泥地,布鞋底磨出细碎的沙沙声。这个细节是剧本里没有的!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却显得格外的契合。 胡鸽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。他开始用指甲抠挖门边的墙皮,石灰粉簌簌落在皮鞋上。第一下还带着怒气,后来就变成机械的重复,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丝。 陈默猛地坐直身体。监视器特写镜头里,张凯莉捂嘴的手突然松开一条缝——她在用虎口处的老茧蹭眼泪,粗粝的皮肤把眼眶蹭得更红。 “砰!”胡鸽突然用头撞门。 张凯莉终于转过身。她没有看镜头,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,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——这是个哭到极处反而像笑的表情。她慢慢蹲下去,动作像被放慢的镜头,最后蜷成小小一团,后脑勺的白发在灯光下像一团蒲公英。 “CUT!”陈默不知道说什么好。 怎么说呢?哪都好,但是又感觉总还是少了点什么。 对了,他有些好奇地问道:“张老师,刚才您左脚不自觉地搓着地面那个动作特别契合,有什么说到吗?” 张凯莉笑着道:“是这样的,因为农村妇女心疼鞋,哭的时候都惦着少磨点鞋底”。 陈默闻言怔了一下,随即就有些佩服。 不得不说,这一段戏真的很精彩。 陈默突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,因为老戏骨的演绎都真的太好了。 第(2/3)页